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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蘿搖曳,香樟挺拔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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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蘿搖曳,香樟挺拔(七)

“不是你?那錢會自己長腿跑了?”胡晴冷笑。

“媽!我怎麽可能會偷你的錢,你每個星期給我的錢都夠用了,我還偷錢做什麽?”莊夢替自己辯解。

“沒偷錢?你哪裏來的錢買襯衣?哪裏來的錢買牛奶喝?哪裏來的錢買玩具!”胡晴把芭比娃娃和一件衣服砸在莊夢的面前,莊夢只覺得渾身冰冷。

那是小學時她最喜歡的那件襯衣,領子上有兩只栩栩如生的蝴蝶,和芭比娃娃一起藏在床底下的。

“這是我自己存錢買的,我沒偷你的錢。”莊夢低著頭。

“你哪裏存的錢?你把錢拿給我看看?你給我個準話,這書你到底讀不讀了。”胡晴冷淡道,莊夢知道,她已經在生大氣了。

“要讀的,我要讀書的媽媽。”莊夢說。

胡晴揪著她的頭發,莊順剛好背著書包回家,看到這一幕問:“你又惹老媽生氣了?”

“你過來,看著。”胡晴朝著莊順說。莊順放了書包,站在胡晴身後。

胡晴緩了緩,深吸一口氣後問莊順:“家裏錢放哪裏你知道嗎?”

莊順楞了一下,忙說:“我怎麽知道家裏錢放哪裏?不是老媽你自己放的嗎?”

胡晴冷笑出聲,朝著莊夢說:“聽到沒有?莊夢,今天我打你,你沒有意見吧。”

莊夢擡頭看著站在胡晴身後的莊順,問他:“你不知道嗎莊順,你發誓你沒偷老媽的錢!”

莊順急忙道:“我又不知道老媽的錢放在哪裏,我…”

“你發誓!”莊夢吼道。

莊順不說話,胡晴懶得再聽,心中的怒火到達了極限,擡手就是一耳光。

莊夢閉著眼睛,忍著臉上的痛,一聲不吭。

左臉扇完扇右臉,胡晴一句話不說,屋子裏只剩下清脆的耳光聲。

莊夢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硬氣,腦袋被打得什麽思考的能力都沒有,卻還是一聲不吭。

胡晴甩了甩手,深吸一口氣道:“這就是偷錢的教訓,希望你記得。‘小時偷針,長大偷人’,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。莊順,你也好好看著,要是以後我知道你們偷錢,或者偷了什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,你們就死外面去,別臟了我的眼。”

雙臉腫得不像話,眼睛都睜不開。莊夢看著胡晴身後的莊順,心裏感到悲涼。

莊順這個人最不會說謊,他一說謊的時候要麽嘴角會抽抽,要麽從他亂飄的眼睛的就知道,他的話不真。

莊夢打了盆水,把臉泡在冰水裏。

可是又能怎麽樣呢?胡晴放錢的位置其實很好猜。

家裏沒有衣櫃,所有的換季衣服都是用一床床單打包,放在莊順的床腳。胡晴的錢就藏在那一堆衣服裏面。

莊夢摸了摸臉,覺得不那麽燙了,才把水倒掉。

就算是莊順拿了錢,又能怎麽樣,都是被打一頓。她做姐姐的沒有帶好弟弟。

莊夢的芭比娃娃被胡晴丟在垃圾堆裏,她說:“書不好好讀,還想學別人買玩具,你多大了?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嗎。莊夢,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東西出現。”

莊夢照常去上課,幸好她本身就是圓圓的臉蛋,眼睛腫一些,扯謊說晚上沒睡好也就過去了。

在一個天氣炎熱的中午,莊夢放學回家,家裏多了一個人。

她穿著一件緊身小吊帶,一條剛遮住屁股的超短裙,一雙人字拖。頭發像男生那樣剃成了寸頭,耳朵上一排閃亮的耳釘,紅色的指甲油紅色的嘴唇。

莊夢上下打量她,她笑起來:“莊夢都長這麽大了!你還認得我不?”

莊夢搖搖頭,滿臉警惕。

不會是莊軍在外面養的小情人找上門了吧!

莊夢皺著眉,女人卻想摸她的頭頂,見她防禦著,笑道:“你是放學嗎?”

莊夢不說話,扭頭去找胡晴。胡晴正在做生意,莊夢連忙喊:“媽,家裏來了個女的!”

“我知道。”胡晴邊打稱邊說,“一共是三百五,足足的。”

女人追出來,靠在墻邊,滿臉都是笑意:“老姐,莊夢都不認識我了。”

“你這樣誰認識,打扮得像個妖精一樣。”胡晴收了錢,幫著客人把糧食扛到他的車上。

她叫胡晴老姐?

莊夢還沒有反應過來,胡晴拍了拍身上的灰,走到水龍頭邊上洗手。說:“這是你四姨,從外省回來了。”

四姨?

四姨!

莊夢瞪著眼睛,她印象中的四姨不是這個樣子的!

“怎麽,真不認識了?小時候我還給你洗過澡誒!”四姨不滿道。

莊夢紅著臉喊:“四姨…”

胡晴洗完手,說:“等莊順回來就吃飯。”

四姨拉住莊夢,上下打量,嘖嘖道:“我家莊夢長得真好看,這小臉白的,皮膚真好。就是太瘦了,你多大了?”

莊夢有些懵,還是老老實實回答:“十二了。”

“這一晃,都七年了。”四姨說。

“你還記得不?那時我給你洗澡,你非要玩水,那水濺得到處都是,你外婆回來看到,把我揪來打一頓。老天,那一回差點把我打死!”四姨笑著道。

莊夢已經不記得這些了,四姨繼續說:“還有,你那時候特別喜歡吃地瓜,我們就滿山坡的給你扒地瓜,然後你吃地瓜拉地瓜,一顆一顆的,哈哈哈。”

莊夢記得,那時的四姨身上穿著不合身的衣服,腳上的布鞋補了又補,皮膚有些黑,頭發是齊肩的。

那時的四姨總是花言巧語哄著五姨和小舅給她做事,外婆說過,這家裏就四姨最懶,經常都要打,還是改不了那一身的賤皮子。

莊順回來看到面前的四姨,也震驚得很。莊夢問:“四姨,你怎麽回來了?”

她記得,那年四姨偷偷跑出家,就再也沒有她的音訊。

“外面不好混,回家混唄。”四姨淡淡道。

莊夢不懂。吃完飯就和莊順繼續去上學了。

晚上回家,胡晴讓莊夢和莊順換床睡。莊順睡的一直都是一張大雙人床,四姨來了家裏,似乎要在這裏長住,莊夢的那張門板肯定是睡不下兩個人的。

躺在床上,莊夢還有些不習慣。她很久沒有和別人一起睡過了。

四姨晚上總是翻來覆去,莊夢覺本來就淺,被碰到了就容易睡不著。

她看得出來,胡晴是高興的,雖然她不怎麽笑。

胡晴拉過莊夢和莊順,幾人坐在桌邊,四姨鄭重道:“你們是大人了,我和你媽準備做點小生意,你們幫忙出出主意。”

莊夢有些奇怪,還是乖乖地問:“做什麽生意?”

“做學生生意。”

四姨繼續道:“你家這個位置,有小學,有中學還有大學,我和你媽就想做吃的,做鹵味,什麽鹵洋芋,鹵豆腐,鹵白菜之類的,你們覺得怎麽樣?”

莊夢知道這個,學校門口就擺了許多的這樣小吃攤,一放學的時候全是學生圍著。她自己就很喜歡一家的烤豆皮。

莊順躍躍欲試,“可以啊,這樣如果賣不完,我和老姐就可以吃啦!”

胡晴瞪了他一眼,“還沒開始,你就詛咒我們生意不好!”

莊順立馬乖巧,“我的意思是,咱們家一定會大賣的!這個很賺錢的,我看到學校門口那些小吃攤,學生那麽多,一個學生賺一塊錢,一天最少也要賺幾百塊!”

“我們就是想著,看看能不能賺錢,如果賺錢的話,以後就不做糧食生意了,又累還要門面。莊夢,順兒,要是做起來了,你們去學校一定要多多宣傳咱們家,要是你們同學來,一律便宜些。”胡晴笑著道。

家裏的生意開始不好做。養牲畜的人家越來越少,聽胡晴說,政府規劃了這片地,要修路了。

生意一日比一日差,胡晴開始天天睡覺前都要喝一杯白酒,她說這樣好睡覺。抽煙也不再躲躲藏藏,當著莊夢莊順的面吞雲吐霧。

胡晴說幹就幹,第二天莊夢和莊順下了晚自習回家,家裏已經擺好了胡晴去市場買的菜。

胡晴正在調鹵水的味道,三人就在一邊洗菜,穿串,順便計算成本和幻想未來大賣。

胡晴還聽取了房東和陳外婆的建議,對於做吃的,她們更在行。連著試了三天,大家都挺滿意現在的味道,胡晴就打算開張了。

說是開張,其實就是在門面的最外面架上一個小爐子,胡晴還特意買了一個大盆,裏面裝著咕嚕嚕的鹵水和各式各樣的菜品,紅彤彤的辣椒看起來就很有食欲。

又買了一個小櫃子專門放菜,胡晴說馬路邊灰太大了,畢竟是做吃的,要是不幹凈,吃壞學生就不好了。

胡晴很會做生意,開業前七天一律半價,要是遇到熟人,還會多多少少送些菜品搭著。

莊夢和莊順也在學校裏宣傳,自己家開了個小食鹵味店,去吃的同學一律半價。

胡晴更忙了。白天一邊兼顧糧食生意,一邊還要照顧小吃攤,四姨負責給她打下手,或者生意好的時候穿串,洗菜配菜,兩個人不亦樂乎。

晚上要算一整天的食材耗損,算成本,算賺的錢。還要繼續熬鹵水,搞各種菜。

胡晴做生意向來口碑好,誠信好,所以小吃攤還算紅火。可以說,自從小吃攤開起來以後,大家睡覺的時間很少。

莊順和莊夢晚上回家還得幫家裏做事,常常一兩點才能休息,早上又要起很早上學,莊夢其實有些吃不消。

四姨是第一個吃不消的,才短短半個月,她就不想做了。

“實在是太累了,白天看攤子,晚上穿串,還賺不了幾個錢!”四姨有些郁悶。

“你以為,錢這麽好賺?我還說你在外面都習慣了呢,那些大城市肯定比我們這種小地方更累才對。”胡晴說。

四姨嘆了口氣,“老姐,我就是覺得外面太累才回來的。沒文化走到哪裏做的活都是又累又不賺錢。”

“所以說,金窩銀窩,不如自己的狗窩。”胡晴淡淡道。

小吃攤最終堅持了一個月就宣布倒閉,四姨不僅沒有堅持下來,莊夢聽胡晴說,她回家相親了。

決定聽從父母的安排,嫁人生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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